“這又是怎麽了？我就是買這些東西費了點時間，回來晚沒來得及做飯嘛，你至於嗎？”她撞開了丈夫，手腳麻利的開始取碗擱佐料。

陳建國全身無力蹲在門口，單手撐著腦袋。

“放心，我沒拿你的錢。這是我找我表姐借的，借了五百，東西賣完才還她。”陳媽媽一搭眼就知道丈夫在想什麽，把碗往案板上重重一擱，“要是掙不到錢我也不找你還，我去給人當保姆，打掃清潔，不會賴著你。”

她說完橫著抹了一把眼睛，看得出是被丈夫的態度給傷著了。

剛吃完，劉斌背著包過來，一起來的還有個小夥子，人高馬大也是寸頭。

“姐，姐夫，錢我帶過來了，你們點點數。”劉斌也沒廢話，直接拉著陳爸爸坐下，“姐夫，這是我以前的同學孫超，他現在在鋼材城那邊做庫管。我問了他，他也覺得這事兒能幹，錢我也有點想法了，放心，不會動房錢的。”

劉斌這會兒跟之前走的時候的狀態大不相同，有種壓抑不住的意氣風發。

“我們家歆歆真是個小福星。”劉斌咧嘴朝坐床沿的外甥女笑了笑，直接把包打開，“這裏是五萬塊，我找人借的。”

“斌子，你去哪裏借的？”陳建國還沒說話，陳媽媽就先尖叫了，“你之前不說借不到錢嗎？”

“是啊，那是之前。”劉斌看了眼陳怡歆，又看了眼一起來的同伴，訕笑著撓了下頭，“我之前跟人說要去做外貿生意，沒一個信得過的，都不樂意借錢給我。這不今天歆歆說了那個廠，我去看了，還交了一千塊定金，寫了協議。”

他小心翼翼的從兜裏掏出一張紙，白紙黑字寫得清楚。廠房連同生產線一共需要八萬塊的轉讓費，意向性定金一千塊，三天之內簽定轉讓合同則定金算入轉讓費中，如果超過三天或取消意向，定金不退。

“我下午回去的時候想了又想，還是不死心，就拉了孫超又去了一趟。這八萬的轉讓費裏面還有一萬多的庫存鋼材，算下來實際只要六萬五。還有，孫超跟我說了，他家親戚在銀行信貸科工作，如果我們能確定跟人簽定轉讓合同，憑借更名後的營業執照和以前的加工合同，就能跟銀行申請三年期低息貸款。”

劉斌自己沒有加工能力，如果不能把陳爸爸說動，這事兒就只能再去找人合夥，但裏面的經濟牽扯怕是更加麻煩了。

陳怡歆一雙眼睛在爸爸和小舅舅之間來回晃悠，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插嘴。

“喲，你們家在開小會呢。”門口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，一個中年禿頭男人走進來，陳怡歆眼睛一亮，甜笑著叫了人。

“姨爹好。我小舅舅在跟我爸說轉讓廠子的事兒呢。”

她怎麽把這尊大神給忘了。來人是衛忠的爸爸衛愛國，廠裏排名第一的設計師，一手制圖本領在業內都是有名的。

“轉讓廠子？”衛愛國擠著陳建國坐下，“說來聽聽。”

陳建國是工人，對方是技術員，又是自己老婆的表姐夫，他再不樂意談這事兒也只能忍住。

劉斌也是知道這位表姐夫的能耐的，劈裏啪啦就把今天幹的事兒說了一遍。

“這事兒啊，我看可以試試。”衛愛國跟陳建國不同，技術人員愛看報紙，對信息了解得更多，“今年**在提倡幹實業，各個銀行也針對小企業有貸款優惠。你們能想到這個很不錯，斌子長心了。”

衛愛國誇獎了劉斌一句，又轉頭看向陳爸爸。

“下午那事兒我聽人說了，你別怕，那老東西就是個欺軟怕硬的，期限還沒到呢，他就想劃拉你的房子。來，我這裏有一萬塊，你先拿去，有錢了還我就行。”

衛愛國從包裏掏出一疊錢，推到陳建國面前。

“建國啊，你性子直，說話也直，是好事也不是好事。現在企業在改革，國企要改制，我們這個廠也說不準會不會改。你跟斌子在外面弄個小廠是條出路。你堂堂六級鉗工，走哪兒都是會被人尊重的高級技工人才，也就這國營單位憑資論輩才吃了虧。聽老哥一聲勸，心眼兒活泛點，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對吧。”

衛愛國是回家吃飯的時候，聽了老婆的話之後才決定幫陳家一把的。他想法不同，以前陳家就是一心吃死工資，沒點自己的想法，就算借錢給他們，能不能還得上還兩說。今天聽到老婆說表妹打算嘗試做生意了，哪怕起點低一些，買點零碎的文具貼畫什麽的，好歹也邁出了第一步。

看著桌子上的錢，陳建國第一次陷入了對自己的懷疑，他真的太不思進取了？

“要不，小舅舅找人合夥投資，爸爸你就技術投資吧。”陳怡歆還是沒忍住，不想爸爸失去這難得的機會。

“營業執照就以小舅舅的名義辦，爸爸技術入股，簽訂協議商量好股份比例，大家同意就簽字公證，以後要是有誰不想幹了，退出來的股份就優先內部認購。”

“喲，我們歆歆還挺靈光的，連技術投資都知道了啊。”衛愛國打趣了一聲，也是給沈默的氣氛松弛一下。

“我也是聽收音機裏面說到的，沿海那邊很多單位都在吸引國外的技術投資，不過具體的我不懂，怎麽分配也不知道。”陳怡歆看向爸爸，“我覺得爸爸可以試試，你跟師爺爺學了二十幾年的手藝，難道還擔心做不好？”

“小孩子懂什麽，邊兒去。”陳建國耳朵尖有些紅，被女兒這麽一激，他立即反瞪回去。

“哈哈哈，我看歆歆說得沒錯。建國你就是太瞻前顧後。你的手藝那是經受住行業考驗的，多精細的機械都能做，簡單的型鋼加工還能難得住你？”

衛愛國拍了拍陳爸爸的肩膀：“你好好考慮一下，我就先回去了。這錢你別急著還我，我還想再湊點給你們那個廠投一份兒呢。斌子，改天有空來家裏吃飯，讓你表姐給你整一桌好的。”

“誒，謝謝表姐夫，您慢走。”劉斌臉都帶上紅潮了。衛愛國可是他們家頂有本事的人，連他都說自己做得沒錯，那肯定就不會有錯。

這邊，陳建國也有了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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